特别调查
本网记者杜晓
江苏省句容市的长途车司机孔凡平卷入了一场“瘦肉精”风波。与孔凡平一起卷入风波的，还有养殖生猪的农户、“小刀手”（屠户）。
在社会对“瘦肉精”口诛笔伐的背景下，含有“瘦肉精”的生猪是如何出现的？查处后将如何解决？在“瘦肉精”链条上的这些人会受到何种处罚？近日，《法制日报》记者赶赴江苏，调查一起“瘦肉精”事件的前前后后。
瘦肉精猪肉东窗事发
3月27日凌晨4点，还在睡梦中的孔凡平被“小刀手”朱俊的电话吵醒，朱俊告诉他，“那批猪肉有点问题”。
在此几天前，在江苏一带开长途车的孔凡平将一车生猪从江苏丹阳拖到南京市江宁区。这批生猪共28头，由4名“小刀手”共同从丹阳市皇塘镇马专村养猪户孙开华手中购买。
由于和孔凡平同行的“小刀手”只有两名，按照以往的惯例，另外两名“小刀手”的买猪钱由孔凡平垫付，共1万多元，这批猪的总价值是4万多元。
“猪出事之后”，孔凡平赶到江宁当地的屠宰场。这时，他发现事态并不简单，因为在场的除了4名“小刀手”之外，还有江宁区汤山街道的有关负责人以及汤山街道兽医站副站长汤士国。
“这批猪里面检出瘦肉精了。”一名“小刀手”小声告诉孔凡平。
孔凡平告诉《法制日报》记者，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汤山街道有关负责人告诉他，这批猪的问题很严重，一会儿可能省里要来人，市里也可能要来人。
“等了半天，什么人也没来。倒是有当地媒体的记者过来了，都拦着不让进。”孔凡平说，随后，汤山街道的有关负责人告诉他，这批猪有问题，要全部埋掉。
“那我的钱怎么办。”孔凡平说，“小刀手”还没有给他钱，如果猪被埋掉，这钱多半就打了水漂。
当天晚上，孔凡平被带到附近的派出所问话。
“主要是问猪从哪里来的，花多少钱买的之类，然后就没动静了。一直等到12点，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就问是不是可以走了。对方说，没事可以走了。”孔凡平说。
孔凡平出来后，发现28头猪已经被埋了。
朱俊告诉《法制日报》记者，事后，汤山街道曾经有人出面，专门请购买这批猪的4名“小刀手”吃饭，并承诺由街道向丹阳方面要求补偿损失。
“但这件事到现在还没下文。”孔凡平说。
养猪户没听说过“瘦肉精”
为了了解这批“瘦肉精”猪肉的来源，《法制日报》记者来到生猪养殖地丹阳市皇塘镇马专村。据了解，生猪养殖是马专村的重要产业之一，很多农户家里都养猪。
翁国全，生猪中介，负责为这个村子里的养猪农户联系买家。孔凡平所买的猪就是翁国全介绍的。
“自从那批猪出事之后，村里谣言四起，有人说我和养猪的孙开华被抓走了，我现在不好好的吗。”翁国全说，“猪肯定没有问题，这么多年了，这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我从来没听说过‘瘦肉精’这个说法。”养猪户孙开华说，“养了这么多年猪了，头一回碰见这种情况。过去小孔也买过我的猪，都没事啊。我现在还养着几十头猪呢，我强烈要求有关部门来查，证明我的清白，出了这种事对我的名声也不好，买卖还得继续做。到现在也没人来查我。”
据孙开华介绍，孔凡平等人所购买的生猪一批共30头，目前，还有两头在猪场里养着。
《法制日报》记者提出到孙开华的猪场看一看，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随便看吧，那些猪都在那儿。有什么东西你也可以拿回去化验，让他带你去，这样我就更没有玩花样的嫌疑了。”孙开华指着翁国全说。
记者跟随翁国全来到孙开华的猪场，看到有人过来，猪纷纷把头抬高伸出猪栏。
“这些猪都是这么喂的，你看，长得多好。这么肥怎么会有‘瘦肉精’呢？”翁国全将记者带到另外一间房，“这就是猪吃的饲料，都是从正规厂家进的，哪里来的瘦肉精。你可以把这些饲料带回去化验。”翁国全将装饲料的口袋摊开给记者看。
对于这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猪为什么会检出了瘦肉精，翁国全也不明白。
因为在这批被查出含有“瘦肉精”的猪运出前，丹阳市当地的畜牧兽医中心站出示了《出县境动物检疫合格证明》、《动物及动物产品运载工具消毒证明》以及没有重大动物疫病的证明书。
严查后无通报和追查
检疫合格的猪为什么会有“瘦肉精”？
“我们这里只负责检疫重大疫病，不负责检疫‘瘦肉精’，也没那个条件，我都是凭肉眼进行检验。”当地畜牧兽医中心站老兽医对《法制日报》记者说。
那么“瘦肉精”检验应该在什么时候进行？这名老兽医说，应该是在进屠宰场之前化验尿样进行检验。
在这批生猪的“瘦肉精”尿样报告中，《法制日报》记者看到，其中有9头猪被检测出莱克多巴胺(瘦肉精)呈阳性。
“这批猪是被杀成肉了再检疫的，按照正常途径是屠宰之前就应该检疫。”孔凡平说。
《法制日报》记者来到为这批猪抽样的汤山街道兽医站，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站里有关领导都不在。而且，要查问此事，应该去汤山街道找具体负责人咏姓副主任。
在汤山街道，《法制日报》记者被告知咏姓副主任近期负责拆迁工作，不在街道办事处办公。记者随即来到拆迁现场，也未见到咏姓副主任，拨打其电话也无人接听。截至记者发稿时，未收到对方回信。
记者又致电检疫报告上所写的这批猪肉的送样人———汤山街道兽医站副站长汤士国，对方回答，“不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可说的”。
为了进一步弄清这批猪肉的问题，《法制日报》记者来到猪肉的检疫部门江宁区畜牧兽医站。
负责检疫这批猪肉的技术人员告诉记者，丹阳市有关部门出具的证明只是说明了这批猪没有重大疫情，而“瘦肉精”是一种人工添加剂，并不属于疫病。最近我们有内部文件规定，要求严查“瘦肉精”。
“过去也没人查这个，只要猪没病就行。”南京当地一名“小刀手”告诉《法制日报》记者。
对于为什么没有对此次查处的“瘦肉精”猪肉进行通报追查，这名技术人员说：“我只对技术负责。”
调查手记
这是一个“瘦肉精”猪被查出又处理掉的“样本”。
到记者发稿时为止，这个“样本”中的当事人没有认真被追查，发现“瘦肉精”猪，埋了了事。可“瘦肉精”猪是谁喂养的？如何控制源头？两地均无沟通。
“样本”说明，食品监督的某些领域长期空白有之，行政程序的简单处理有之。如此“处理”，又怎么能保证“瘦肉精”不被人吃到肚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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